盡管外界對校外培訓機構的盈利模式、獲利空間和營銷手段等方向上存在爭議，但在家長學員，甚至是部分體制內教師群體眼中，還是有一個共識——好未來的教研能力和教師執(zhí)教水準一流。

作為好未來為教育產業(yè)打造的最寶貴“資產”，萬千教師的群體在年底終止K9學科類培訓之后，其去向額外引發(fā)人關注。

上周，好未來集團（NYSE:TAL）舉辦了以“感恩同行”為名的全員會。參與直播的是好未來集團CEO張邦鑫、學而思網校負責人劉慶遜、學而思培優(yōu)負責人楊付光，以及好未來集團超2萬名員工。員工大會的引發(fā)市場高度關注，也被外界解讀為這是一場告別大會。

一個多月前，11月13日，好未來發(fā)布公告稱，中國內地K9（幼兒園至九年級）的學科類校外培訓服務將于2021年12月31日截止，公司的業(yè)務重心將從學科類培訓轉為素質教育等方向。

好未來內部人士稱，好未來集團的近2萬名K9學科類課程教師，將于本月31日結束現(xiàn)有教學任務，之后，他們可以選擇離職，或者轉去非營利性機構繼續(xù)從事相關工作。在好未來上市公司體系下，大約還有1萬名員工從事營利性的業(yè)務。

“每天都在見證歷史。”不止一位當前還駐守在教培機構的從業(yè)人員發(fā)出過如此感嘆。某種程度上來說，當前各方對于校外教育培訓機構“營轉非”的探索，是自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實踐以來，首次出現(xiàn)的涉及到整個行業(yè)性質的改革。

1、可盈利的非營利性機構

非營利組織（nonprofit organization，NPO）通常是指不以營利為目的組織或團體，其所涉及的領域非常廣，從藝術、慈善、教育、政治、公共政策、宗教、學術、環(huán)保等，起著彌補社會需求與政府供給間的落差的功能。

一般認為，現(xiàn)代意義上的非營利組織出現(xiàn)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后。與非營利組織類似的詞匯還有“非政府組織”（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公民社會組織”（civilsociety organization）、“第三部門”（third sector）等。

作為政府和企業(yè)的區(qū)隔，非營利組織形成了第三種影響社會的主要力量。從現(xiàn)實狀況來看，公眾所認知最廣的非營利組織是慈善團體。

2020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中，對非營利性法人有所規(guī)定。

其中，第八十七條指出“為公益目的或者其他非營利目的成立，不向出資人、設立人或者會員分配所取得利潤的法人，為非營利法人。非營利法人包括事業(yè)單位、社會團體、基金會、社會服務機構等。”

《民法典》指出，為公益目的成立的非營利法人終止時，不得向出資人、設立人或者會員分配剩余財產。剩余財產應當按照法人章程的規(guī)定或者權力機構的決議用于公益目的；無法按照法人章程的規(guī)定或者權力機構的決議處理的，由主管機關主持轉給宗旨相同或者相近的法人，并向社會公告。

當前，大家對非營利性機構存在的一個普遍性的誤解——非營利組織不能有盈利。事實上，非營利組織的運作與企業(yè)一樣是需要產生利益，但區(qū)別在于，非營利組織是為組織倡導的服務對象和服務內容而產生利益，這一點通常被視為這類組織的主要特性。

非營利機構必須產生收益，以提供其活動的資金。它們因此借由公開籌款，或由公、私部門捐贈來獲得經費，而且大部分的非營利組織經常是不用繳交繳營業(yè)稅；而私人對非營利組織的捐款，有時還可以年度報稅時扣抵個人所得稅。

盡管非營利機構的目的，并非是通過營運使其利潤最大化，但是，它仍然必須為其組織本身的財務負責。非營利組織的經營者或管理者，也必須管理和監(jiān)督其收入（包括贈款、捐贈和組織服務收入等）、費用和支出，以確保其組織財政上收支的平衡。

我國的非營利組織，大體上分為三大類：基金、協(xié)會、民辦非企業(yè)。

其中，基金有包括中國紅十字會在內的公募基金，協(xié)會則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等；而民辦非企業(yè)相對復雜，根據民政部所制定的《民辦非企業(yè)單位登記暫行辦法》，分為民辦非企業(yè)單位（法人）、民辦非企業(yè)單位（合伙）和民辦非企業(yè)單位（個體）三種。

鈦媒體APP從北京市民政局網站發(fā)現(xiàn)，在被披露的備案公示信息中，當前登記的校外培訓機構被劃歸為“民辦非企業(yè)”的范圍。

2、“雙減”之下的“營改非”

在8月25日召開的北京市政府召開新聞發(fā)布會上，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長趙學剛表示，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培訓機構登記為民辦非企業(yè)單位的，不得以盈利為目的，不得向出資人、設立人或者成員分配利潤。

根據7月24日發(fā)布的《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yè)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各地不再審批新的面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現(xiàn)有學科類培訓機構統(tǒng)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

“雙減”政策要求，對原備案的線上學科類培訓機構，改為審批制。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要對已備案的線上學科類培訓機構全面排查，并按標準重新辦理審批手續(xù)。未通過審批的，取消原有備案登記和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業(yè)務經營許可證（ICP）。

學科類培訓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嚴禁資本化運作；上市公司不得通過股票市場融資投資學科類培訓機構，不得通過發(fā)行股份或支付現(xiàn)金等方式購買學科類培訓機構資產；外資不得通過兼并收購、受托經營、加盟連鎖、利用可變利益實體等方式控股或參股學科類培訓機構。已違規(guī)的，要進行清理整治。

嚴格控制資本過度涌入培訓機構，培訓機構融資及收費應主要用于培訓業(yè)務經營，堅決禁止為推銷業(yè)務以虛構原價、虛假折扣、虛假宣傳等方式進行不正當競爭，依法依規(guī)堅決查處行業(yè)壟斷行為。

在培訓機構收費管理方向上，堅持校外培訓公益屬性，充分考慮其涉及重大民生的特點，將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校外培訓收費納入政府指導價管理，科學合理確定計價辦法，明確收費標準，堅決遏制過高收費和過度逐利行為。通過第三方托管、風險儲備金等方式，對校外培訓機構預收費進行風險管控，加強對培訓領域貸款的監(jiān)管，有效預防“退費難”、“卷錢跑路”等問題發(fā)生。

在明確工作部門責任中，涉及到了教育部、工業(yè)和信息化部、財政部、人力資源與社會保障部、人民銀行等多個國家級部委。而其中，民政部門要做好學科類培訓機構登記工作，也就是當下關鍵節(jié)點“營轉非”的登記與審批。

“雙減”文件發(fā)布后，9月3日，教育部辦公廳等三部門發(fā)布的《關于將面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統(tǒng)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的通知》。

其中要求，2021年底前完成面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統(tǒng)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的行政審批及法人登記工作，培訓機構在完成非營利性機構登記前，應暫停招生及收費行為。

各地教育培訓機構已經逐步展開了“營改非”的進程。比如說，天津市濱海新區(qū)11月1日宣布，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壓減工作取得突破進展。濱海新區(qū)范圍內原有學科類培訓機構459家，截至10月30日，50家符合資質的學科類培訓機構順利完成“營改非”。

好未來總部所屬的北京地區(qū)，12月7日，北京市民政局行政審批處發(fā)布了5個民辦非企業(yè)線上學科類培訓學校的行政許可決定書。這5家機構分別是，北京希望在線線上學科培訓學校，北京志道線上學科培訓學校，北京作業(yè)幫線上學科培訓學校，北京樂學東方線上學科培訓學校和北京猿輔導線上學科培訓學校。

北京地區(qū)公示的5家民辦非企業(yè)線上學科類培訓學校

據鈦媒體APP了解，如上信息公開披露，只是學校備案信息公示，不意味著這幾家教培機構已經完成了“營改非”的工作。新成立的非營利性機構，將與現(xiàn)有教培機構有何關聯(lián)，并且未來會以何種方式運作，目前各方還未有公開的確切消息。

但有一點可以明確的是，當前的學科類培訓機構，在統(tǒng)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后，將界定為民辦非營利性培訓機構的公益屬性，并且不以追求利潤為目的，不追求投資的經濟回報，收益的結余必須全部用于辦學。

而諸如好未來和新東方等大型教育集團，都已經逐步剝離K9學科類業(yè)務，而承載K9學科類的非營利性實體，也不再與上市公司存在利益關系。

3、民辦校的非營利教育實踐

通常而言，非營利組織的資金來自組織內部，或者是對外公開籌款，個人或企業(yè)捐贈，政府的補助等。此外，非營利組織也可透過提供不同的服務，或銷售商品以增加組織資金收入。

對于校外培訓機構來說，當前最大的收入來源當屬家長的學費。這可能是他們與其他非營利組織區(qū)別最大之處。

在教育領域，非營利性的實踐，在民辦學校的體系已經有落地。

我國民辦教育體系層次較為豐富，主要涵蓋了從學前教育到高等教育、從非學歷教育到學歷教育、從普通教育到職業(yè)教育的各個層次和類型。

2018年12月29日，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七次會議第三次修正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其中，關于營利性和非營利性民辦學校的區(qū)別，有如下相關的信息：

民辦學校的舉辦者可以自主選擇設立非營利性或者營利性民辦學校。但是，不得設立實施義務教育的營利性民辦學校。

非營利性民辦學校的舉辦者不得取得辦學收益，學校的辦學結余全部用于辦學。營利性民辦學校的舉辦者可以取得辦學收益，學校的辦學結余依照公司法等有關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規(guī)定處理。

非營利性民辦學校收費的具體辦法，由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制定；營利性民辦學校的收費標準，實行市場調節(jié)，由學校自主決定。民辦學校收取的費用應當主要用于教育教學活動、改善辦學條件和保障教職工待遇。

2021年5月14日國務院發(fā)布，于9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簡稱《實施條例》），對現(xiàn)行條例做了全面、系統(tǒng)的修改、補充和完善。

任何社會組織和個人不得通過兼并收購、協(xié)議控制等方式控制實施義務教育的民辦學校、實施學前教育的非營利性民辦學校。

非營利性民辦學校收取費用、開展活動的資金往來，應當使用在有關主管部門備案的賬戶。有關主管部門應當對該賬戶實施監(jiān)督。

民辦學校應當建立利益關聯(lián)方交易的信息披露制度。教育、人力資源社會保障以及財政等有關部門應當加強對非營利性民辦學校與利益關聯(lián)方簽訂協(xié)議的監(jiān)管，并按年度對關聯(lián)交易進行審查。

在每個會計年度結束時，民辦學校應當委托會計師事務所對年度財務報告進行審計。非營利性民辦學校應當從經審計的年度非限定性凈資產增加額中，營利性民辦學校應當從經審計的年度凈收益中，按不低于年度非限定性凈資產增加額或者凈收益的10%的比例提取發(fā)展基金，用于學校的發(fā)展。

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參照同級同類公辦學校生均經費等相關經費標準和支持政策，對非營利性民辦學校給予適當補助。

地方人民政府出租、轉讓閑置的國有資產應當優(yōu)先扶持非營利性民辦學校。

民辦學校享受國家規(guī)定的稅收優(yōu)惠政策；其中，非營利性民辦學校享受與公辦學校同等的稅收優(yōu)惠政策。

新建、擴建非營利性民辦學校，地方人民政府應當按照與公辦學校同等原則，以劃撥等方式給予用地優(yōu)惠。

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采取政府補貼、以獎代補等方式鼓勵、支持非營利性民辦學校保障教師待遇。

從如上條款，我們可以看出，與營利性民辦學校相比，對于非營利性民辦學校，國家還提供了較多的優(yōu)惠和扶持政策。

自1997年，第一部專門規(guī)范民辦教育的行政法規(guī)《社會力量辦學條例》（于2003年9月1日廢止，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替代）出臺，民辦教育發(fā)展有法可依。

教育部最新的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共有民辦學校18.67萬所，占全國各級各類學?？倲档谋壤^了1/3；在校生5564.45萬人，占比接近1/5。

2021年5月，在介紹解讀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有關情況時，教育部發(fā)展規(guī)劃司司長劉昌亞認為，民辦教育已經成為了我國教育事業(yè)重要的組成部分，是促進教育改革的重要力量。

民辦校體系的實踐，是否會在將來為數量規(guī)模龐大的包括非學科類在內的校外培訓機構提供一個參考？但也需要注意的是，民辦校體系包括營利性和非營利民辦校，而由于其教育的根本屬性，最新的《實施條例》總則中已經強調，民辦校必須“堅持社會主義辦學方向，堅持教育公益性”。

（作者｜李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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